踏月醉步

CBGBLGL无障碍杂食,不吃单方14岁以下CP向

【永燕同人】微尘 000序(永燕cp,搬运)

嗯,最开始是打算以小桂子视角写永燕故事,后来就变了主意,一起搬过来好啦!


000 序


乾隆三年,固安县。


中年男人牵着个瘦弱的男孩儿,走过长长的巷陌,到了一户看上去有几分气派的宅子门外。宅子上头没有门匾,门上站了两个家丁,见到这一大一小,只往男孩儿脸上打量:“哟,这小孩儿长得机灵啊。”


“长得再好,进了这门,也就废了。”另一个家丁叹道,他看见中年男人手里拿的纸,纸上有他家“主子”的印儿。这有手有脚的大男人,也舍得把娃娃往这里带?


中年男人有几分犹疑,但往后头看看,四个壮汉横眉怒目,看上去能撕碎了他。想起欠的那八十多两银子,他咬了咬牙,看看孩子手上剩的竹签儿:“糖葫芦好吃不?”


“嗯!”男孩儿点点头,他还是头一回吃这样好吃的东西,往前他爹从不给他买这零嘴儿吃,“好吃!”


“还想吃好吃的么?”


男孩儿又点点头,世上哪个孩子不贪点嘴?生在没落的门第,吃多了粗茶淡饭,对精细的食物就更是犯馋。


男人指了指那门儿,告诉他:“一会儿你拿了这张纸,进这家门里,里头有个爷爷,上次你见过的,你去找他,他那还有很多好吃的呢。”


男孩儿觉着奇怪,问爹不一起进去么?


那男人摇了摇头,说是还有事儿去办。门上的家丁早进去了一回,出来时带了一个匣子,见了面顺手往隔壁店铺的秤上一掼:“瞧好了,一共一百两,一分不少!”


“多谢多谢!”男人接了匣子,转身要走,才两步又转了回来,往袖子里摸出两颗小小的金瓜子,这个不大值钱,不过是他从妻子那讨来的私房钱,“这个给二位喝茶,请二位照顾些犬子……”


“什么犬子?进了这门,可就不是你家儿子了!不过,放心吧!咱们留你儿子是送进宫去当差,自然会好好照顾。公公说了,从今儿起,你家儿子就是他干儿子,往后相处起来,比你这赌鬼懂照看他!你走吧!”


男人最后看了眼被牵进大门的孩子,抱着沉甸甸的银子,走了。


男孩儿进了宅子,只见处处都比家里精致。其实他家比这里大,据说祖上也是风光过的,不过到他爹这代,不知为何,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艰难。他亲娘早已过世,留了他和一个哥哥,一个姐姐。


爹有时候几天不回家来,有时候回来,见着面会打骂他,说家里什么都缺,就是孩子不缺,也有时又说什么都不缺,就缺银子。他是知道的,二姐出嫁时的彩礼,到今年大致也花尽了,这是爹和继女吵架时,他隔了墙壁听到的。


大大的宅子隔了几个院子,有一半租了出去,留下一个院子自家里住,渐渐地也就杂乱无章,越来越寒碜了。


到了厅堂里,正中坐着个老爷爷,男孩儿是见过他的,上回这老爷爷到他家去过,和爹说了些要紧的事儿。男孩儿其实是知道的,这老爷爷是去“买”他,而今天,他爹怕是正式把他“卖”了。


不过,男孩儿此时也不知道,老爷爷买了他来是做什么?大概和刚才门口看到的两个叔叔,还有现在正端茶进来的哥哥一样,来给老爷爷做下人使唤的吧?其实那倒也不错,在家里他也常常要伺候醉酒的爹,不注意惹怒了爹还会挨上两脚。


这老爷爷,上上回见面时,他正被爹拿了烧火棍儿揍了一顿,为的是他在门口玩儿,不小心撞到爹,打翻了他买的酒。爹把烧火棍儿都打折了,从巷口追到巷尾,追了两条街。他被逼急了,躲到老爷爷坐的马车背后。老爷爷拦住了爹,说什么:“打坏了可更不值钱了。”


那时候他觉得这老爷爷有点吓人,看人时好像看着一件死气沉沉的“物件”,说别人好坏,说的也是值钱不值钱。
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老爷爷手上拿着纸,问道。


“桂生。”男孩儿并不知道,老爷爷早忘了他叫什么名字,只是看见纸,知道要怎么做了。他这个名字,是因为他娘是在桂花树下生的他,大家就这样喊他了。


老爷爷看看手里的纸:“也好,反正你爹没良心,你也不能传宗接代,有没有姓都一样。”


说罢,他起身把纸放进个盒子里,桂生心里知道,那该是所谓的卖身契了。那盒子有他两个巴掌那么宽,盒子底儿也深,里头放满了纸张,老爷爷要压一压,盒子才能关上。


老爷爷使了个眼色,桂生就被两个“哥哥”牵着去了后院,进了一间又小又黑的屋子。他被抱上了高高的木板床,顷刻间手脚被铁链子锁得紧实。


桂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,只是生一股寒意,从脊椎里透了出来,透到了心里,让他控制不住身体,开始发抖。


而当他明白时,已经过了好几天了。这时的他,熬过了净身时的剧痛,又熬过了后来的一道道“工序”,又过了约半个月,才出了这间让他心寒的屋子。


那老公公再次见到他,还是靠别人提醒才记起桂生的名字,笑得冷漠:“从今儿起,你忘了你那名字吧!别人问你是谁,你就说,你叫小桂子!往后你懂事儿了,也别说咱家害了你,要怪,就怪那赌鬼亲爹吧。明儿你就跟在我身边儿学学本事,我劝你多用些心,学得好了,我送你进宫伺候主子们去。你也挺机灵的,说不定过得比在家时还逍遥呢!”


小桂子厌恶这里,偷偷跑了三回,可三回都被捉了回来。公公也不打他,只往那黑屋里一关,茶饭不给,任他恐惧得哭闹,第一回关了两天,第二回关了三天,第三回是好不容易逃回了家里,又被他爹怕事儿地送了回来。


这一回,老公公当中给近乎脱水的小桂子灌了一肚子水,前后关了五天。小桂子终于发誓不逃了:“我知道了,我再没别的家可回了,我会跟着公公好好学!”


老公公也没再打罚他,遇上这种事儿,不哭不闹那是傻子。把他带在身边,亲自“授业”,从端茶倒水,到坐立行走,一桩桩一件件教他:“你这幸亏是遇着我,你知道吧,世上还有那假公公,收了孩子净了身,其实没门路送去宫里。还有做活儿不干净利落的,孩子死在黑屋子里的,你算命好,也没落下半点病根,下个月就能进宫去了。”


小桂子谢过了公公,他只在大节下,蹲在戏台子底下,听过台上的人唱唱皇宫里的故事。但,那时的他万万想不到,自己这一辈子,竟然要在宫里度过。


一个月后,一辆牛车拉着几个孩子上京城去。车上的男孩儿们都净过身,同车去了十六人,半途丢了两人,染了病而被陆续扔到路边的有五个,还有两个天天受押车的公公打骂,半夜里哭醒了,溜出去,到了悬崖边。


小桂子也跟着去的,但到了悬崖边,突然就想明白了,这一跳下去,只有死路一条。要是不跳,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但至少还有个“往后”。他想拽回两个同伴,却被押车的公公找到,见状冷笑一声,拎着两个孩子的衣服,竟将他们扔下了悬崖:“你们想好了早死,那就成全你们。省得进了宫再要死要活,我和高公公还要命呢!”


而后他转过身,问小桂子想死还是想活。


“活。”小桂子有些发抖,不知是冷的,还是吓的,但他赶紧回答道,不敢流露半点怯意和矛盾。


公公哈哈大笑,便沿路踹着他,直到回到车上。小桂子接替了那两个孩子的活儿,被这公公打骂差遣,但越是如此,小桂子越是把牙咬得紧紧的,一步步捱着,他不想死在这路上,就是熬不下去,至少也得先看看皇宫长的什么样儿,里头的人又是什么样儿!


牛车带着剩余的七个孩子入了京,有六个还想着以后还要回去找家。


“你呢?你家在哪?”同行的还有两个小姑娘,和小桂子差不多年岁。


“不记得名字了。”小桂子知道自家是在固安县,但他决定忘掉它。


“不记得了?可怜,那你以后怎么找回去啊?”


“那就不找了吧……”小桂子笑着道。


“我舅舅说,过几年他带着表妹们来京城看我,我听说进了宫,要是选上了宫女也会有假,放了假我就能见见他们。听说你是某爹娘的,真好,到时候他们一起去看你!”


看他?


小桂子现在也不知道,他爹还会不会想起去看他。说来也怪,他最早还想了几回家,从爹把他送回高公公家,他向公公发誓不逃了后,他再也没想过了。


那个还留着两个高高门槛,铜狮子却已锈迹斑斑的家门,他怕是再也不会进去了。


高公公说的懂事儿,小桂子原以为是说他长大后,长得有他爹那么大年岁后。但事实上,只到了九岁,他就略略“懂事儿了”,他天天守着宫里的茶房,虽未在主子们近前伺候,总是能这儿捡一耳朵坤宁宫的“秘事”,那儿听一段儿翊坤宫的“兴衰”。


小太监们似懂非懂说着些他们还未曾经历过,也一辈子经历不到的事儿。小桂子年岁越大,听得越多,懂事儿越早,对爹剩余的“念”,就越发都转为了“恨”。再经历两年的打骂、欺负,从几岁大的小太监,长成了十岁出头的……小太监,他就顾不上恨了,因为他必须全心全意完成手里的活儿。


而“恨”,会让他分心。


“小桂子,你今年还是不回家?有两个月的假,你都不回去?”敬事房的陈公公这日给他们点了卯,随口问他。


小桂子想休假,但他这一个月半两银子,休假就要出宫,出宫就要谋住处。上回他随陈公公出门办差,才知道在京城,若是要住客栈,半两银子还不够一天的房钱,虽然那是他曾经半年的花销。他也没别处去,所以:“奴才还是留着假吧,听说陈公公干儿子下月结亲,还是陈公公把奴才的假一并休了?”


“哈!你小子倒乖觉,懂事儿!”陈公公手一挥,一边夸赞,一边笑道,还给他指派了件“好活儿”,“你把这盘果子,送去永和宫吧。唉,这大风天儿的,还得天天去送这劳什子。”


小桂子这是头一回能进六宫去,他在茶房里待久了,练就了沏茶的好手艺,只是天长日久,潮气不散,这小小年纪,天一冷就觉膝盖骨缝里生出寒意。


总算能离开会儿,大风天儿也不妨事儿,他提了篮子一路哼着小曲儿,看着那碧瓦红墙,不禁小小地还绕了几步路,多认了几处殿阁,才从个角门进去,收声敛息又走几步,到了永和宫。


“站住!”


小桂子听得背后有人高声道,也不知说的是谁,但高公公说过,宁可误会些,也别错过了主子们的吩咐。他停步往后看,只见十来个人,簇拥着个年轻嫔妃,正从后头也进了永巷,他忙垂首碎步近前,打了个千儿,口中称罪,道是未留意娘娘在此。


叫住他的是个尖细嗓音的,小桂子一听,就知道也是个太监。人群里有两位公公,其中一个见他回头,冲着一边儿努了努嘴。小桂子便走过去,往那肩舆旁边趴下。


小桂子没进来过,也不认得到底是哪位娘娘,反正人家要借他做梯子,他也只好照做,只是这娘**他高许多,踩着花盆底儿的鞋子,往背上一踩,小桂子没试过这痛这沉,禁不住颤了两下,身上立刻挨了一踹,没下力气,只是踢在了胳膊肘,好一阵发麻。


小桂子脸上立刻见了汗,可这回不敢动弹,等娘娘坐上肩舆,也没动。


娘娘的队伍开始往乾清宫行去,小桂子却欲哭无泪。那娘娘方才有意无意踢翻了他拿的篮子,这会儿,一半的果子已被踩烂。他是去送果子的,这可如何收场?


永和宫的门内,有人在说话,不久,一人走到小桂子边上,也是花盆底的鞋子,衣裙却是暗色的,没甚绣文。


“啊,嬷嬷。”小桂子忙道,他也不认得是什么嬷嬷,认得衣服就对了。


那嬷嬷言语却轻,也温和:“娘娘让你进去,快起来,跟我来。”


小桂子忙爬了起来,懵懵懂懂地跟上,跟进了门,才明白,她所说的娘娘定是愉妃,这道门是永和门,他是知道的。他提着心,他这送果子的空手而来,一会儿问起来,如何回答?


“刘嬷嬷,你去拿些点心,给这孩子压压惊。”


永和宫如今的主子是愉妃,眼下身怀六甲,让小桂子起身后,随口吩咐那嬷嬷,便叫人扶着,进了已挂了厚帘子的卧房里。刘嬷嬷果然去拿了个食盒,打开:“挑几个你喜欢的。”


小桂子愣愣地,尚不敢相信他打翻了果子,不但没有被骂受罚,还能有点心吃?


刘嬷嬷道了声“可怜”,挑了四个顶好看的,,放到他带来的篮子里:“拿着吧,别怕,不过几个果子,愉妃娘娘不会恼你。这里还有二两银子,你好生带回去给陈公公,就说娘娘谢他费心。”


小桂子这才信了自己没有做梦,忙谢了赏,带着银子回了敬事房。陈公公接了银子眉开眼笑,只当他办事利落,得了愉妃娘娘的赏识,过后又派他去了几回永和宫,都是送东西,或者传些“皇上的话”。


如此五六回后,一日陈公公忽叫了他到庭院里,刘嬷嬷也在那等着,见了面,让他带上自个儿的东西:“随我去永和宫当差吧,我跟陈公公已说好了!”


小桂子还是懵懵懂懂,到了永和宫,才知娘娘怀着龙种,正留心添加两个内侍来伺候,见他年纪小却有几分机灵懂事,又似知恩重义之人,便往陈公公那说了说,把他给领了过来。


小桂子便天天跟在愉妃身边,正巧愉妃爱吃茶,他又擅长沏茶,每日便专门看顾茶水。愉妃待下人却是宽厚,偶尔闷了,还和他们聊聊天儿,一日也是心血来潮,问起小桂子怎么这点年纪就入了宫,小桂子只道是家里穷,父亲养不活三个儿女,便将他送了进来。


“什么话?一个大男人,若是有手有脚的,难道不会自己养家?也舍得误了他自己孩子……,哦,难怪你的册子上,记了两年没出宫去。”愉妃一猜一个准,摇了摇头,着实难以理解,天下还有这样的父亲。


小桂子在永和宫当了两个月的差,愉妃渐渐与他熟悉,待他就似对个亲戚家孩子,小桂子这许多年来,头一回面前摆了许多糖果点心,有人告诉他想吃就拿,不必拘束。


也是头一回有人记得他生辰。刘嬷嬷那日清早端了碗加了许多浇头的面给他时,他竟傻愣愣地不知缘由。


待明了后,竟是一时失态,嚎啕大哭!


刘嬷嬷好一阵劝,小桂子才抹干了眼泪。到这时,他是真觉得高公公当初说的也不无道理,虽然他这辈子都和别的男人不一样,注定了无子无家,但也是幸运的,至少他活了下来,至少,他还能有人惦记着生辰,将他看作了小孩儿,多了这么一碗寿面吃。


忽一日愉妃腹痛发作,正巧,竟独他在跟前儿,小桂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,等回过神,忙出去叫人去请御医和稳婆,又慌里慌张地进了愉妃的卧房。这种时候,他这么个年纪小小的小太监也不打眼,竟由着他缩在角落里,一直站到愉妃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。


这小小一个孩子,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力道,哭声那么响亮!


小桂子看着刘嬷嬷手中那个小孩儿,很是费解。


刘嬷嬷这才注意到他,也没怪他忘了出去,反正这点年纪的小太监,见着也没多大关系,还抱了才被洗了澡的小孩儿,逗他:“看,这是五阿哥,娘娘的儿子呢!”


小桂子眨巴眨巴眼睛,看看那小孩儿。


怎么……这么……


“呀,”愉妃娘娘伸手要过了孩子,好似抱着珍宝,却禁不住笑着摇头,“怎么脸上手上这么皱巴巴的,跟个找老头儿似的。嗯……有点儿丑!”


这么说着,却低下头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娃娃的脸颊。小桂子看见愉妃脸上划下的泪珠儿,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年不曾记起的亲娘,不知自己出生时,是不是也让她这般欢喜过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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